“太醫爭獻天師艾，端霧常縈堯母門。”在故鄉，過端午，家家戶戶的門頭都要插艾蒿。且端午這天的艾蒿要在太陽出來前采回來，把鮮綠的艾蒿插在門上，可以保佑家人平安健康。

幼時每逢端午的早晨，媽媽都會背著大大的背簍，拿一把彎月形的鐮刀去小山坳里割艾蒿。艾蒿長在山腳背陰的溝渠旁，綠茵茵一大片，蓬勃茂盛。艾蒿齊腰高，更茁壯一些的有大人的肩膀高，在風中揮舞著衣袖，細長筆直的莖稈上綴滿了葉片，亭亭玉立，好像要發狠心長成一棵樹才罷休。

因為艾蒿長得茂盛，在一片蒿草間，根本看不清地面。這樣的草叢里極容易隱匿一些蛇之類的危險動物，所以每次割艾蒿媽媽都不讓我靠近，只是讓我緊跟在身后。她撿起一塊大石頭扔進草叢里，待確定打草之后，草叢里沒有蛇了，這才試探著貓下腰從近跟前割艾蒿。

媽媽的鐮刀每向前揮動一下就有一小把艾蒿割下來。清晨霧氣蒙蒙，濕漉漉的露水在葉子上滾落下來，空氣中頓時溢滿了澀澀的草木生氣，濃郁、帶點兒藥味兒，但是卻特別提神，整個身體好像被熨斗熨帖過一樣，五臟六腑通透輕盈。

“媽媽，為什么要割這么多艾蒿？我們根本用不完啊！”我整理媽媽割下來的艾蒿，已經碼了一小捆了。這么多艾蒿已經完全夠用了，為什么媽媽還在繼續呢？

“后院的瞎婆婆行動不方便，給她也割一些……”媽媽不停地割，媽媽裝著滿滿一大背籠艾蒿，我就抱著一小捆艾蒿走在后面。

回到家我就和弟弟忙碌地穿梭在村子里，母親準備了粽子、雞蛋和艾蒿吩咐我們給村里的孤寡老人、親友以及比我們更貧窮的人送去。每到一家我們都收獲了溫暖的笑容，還有人會在我們兜里塞上幾塊糖果或者一捧花生瓜子。

除了把艾蒿插在門頭上，奶奶還曾做過艾蒿團子。將艾蒿切碎，剁碎切一下，揉在糯米粉里加適量的水，團成丸子壓扁，鍋里淋一點油煎炸一會兒。艾蒿的香味彌漫唇齒間，感覺春天的味道。到了晚上燒了一大鍋的艾草熬煮的水，用來洗臉洗澡說這樣對身體有好處。

小時候對端午節最深的印記就是割艾蒿，送艾蒿。再后來進城生活，我們再也沒有割過艾蒿了。

那一年我們剛搬新家，小區里的很多人都不太相熟。端午節的早上，我一推開門就發現門外居然放了一把艾蒿，青碧的艾葉上還沾著晶瑩的露水。是誰把艾蒿放在我家門口呢？

原來門前的艾蒿是小區里的李奶奶送的，李奶奶還送來了她親手包的臘肉大鮮粽和她女兒從上海郵寄回來的咸鴨蛋。

媽媽經常會把從老家帶來的土特產分給鄰居們嘗嘗鮮，我回家忘帶藥匙站在門外，鄰居會邀請我去她家看電視吃水果，鄰居有時候有事兒忙，就會把小孫子放在我家里。鄰里之間關系和諧，尤其是李奶奶和儲爺爺待我像親孫女一樣，夏送西瓜冬送粥。我經常抽空陪他們聊聊天，幫他們跑跑腿，逢年過節他們還給我發紅包。聽說我生病了，八十多歲的爺爺親自做了蝦餃趁熱送來，這種不似親人勝似親人的關懷讓我特別感動。

年年端午小院子里家家戶戶門口都插滿了艾蒿，有時候是鄰居送給我們，有時候我們送給鄰居，還有時候是互相送。走進院子聞著熟悉的艾蒿香氣，心情舒暢明朗。

艾香縈懷，愛亦盈懷……

（李 微）